我在北方 常回忆起童年和少年

写在前边的话

人的一生会走很多路，看很多风景，于是停留过很多座城、认识过很多个人。

这城里面，最爱的至少有我们自己的故乡和我们为后代寻找的故乡，除此，终究会有一两座城矗立在脑海中或者梦中，感谢这些城，她们裹挟过我们一生的梦；

这些人里面，有原生家庭的亲朋和磨合后长期与共的人儿，除此，终究会有一群人植根在记忆中，在意想不到的瞬间渐渐清晰，感谢这些人，她们教我们成长。

很久以前便萌生了记录的想法，却因为种种搁浅，但这一念想从未停止，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自己未做的事，大概很多人都想过记录吧，至少在童年的时候我们都被要求写过日记。

人们常说，过于敏感细腻的人会走的很累，过于沉溺过去的人终究被束手束脚，对，也有错。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对错，对一个人来说错的对另外一个人也许就是对的，所以世界上没有路，每个人都需要找自己，好好走路，所以我一贯坚信，找到自己，好好走路。

出生在八零末九零初，经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定位自己的年龄段，前二十年按自己的步子往前走，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年轻，最开始围绕在我们身边的是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后来变成了小七八岁的，然后就有了一个又一个瞬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又给现代焦虑增添了一个缘由。

像我一样慌乱的八零后大概不少。

这是直接让我萌生记录想法的一个原因，文字终究拥有让人安静的力量，我喜欢文字。

2012年的某一天，母亲跟我说家中床头的抽屉里有一个笔记本，上面有她写给我们的信，我翻开本子，一字一句地读，泪如雨下。我没有母亲勇敢，这是生命历程中为数不多的用书信传递感情的经历，虽然我知道母亲也很无奈。

记得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自认为爸爸妈妈不理解自己，或者有一些想法碍于种种无法用言语表达，便用红色线条的稿纸给他们写信，然而一封都没有送达，多年后自己亲手将那些信撕毁。翻开母亲的笔记本，上面都是她隽秀的笔迹，她想记录，我知道，只是文字不多，随后她便无法书写。

2012年，刚过二十的年纪，开始经历人生的转折，真的就像一条线硬生生将人生分成两段，前段做加法，后段做减法。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所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然后冷不丁的就开始经历一次次生离死别，而后走的小心翼翼，却也更懂得珍惜。

所有的美好都应该被铭记。

好多座城里都有我的故事，好多个人的人生里都有我的影子，【一座城】，【一个人】，一辈子……

【一】

我离开后，每天，还是有N趟火车从那座桥下飞驶而过……

而我脑海中最深刻的画面始终是两端，这端是第一次路过的场景，那端是停留后离开时的模样，以后的岁月里，可能还会在主动与被动的选择里一次次路过……

一列列不知名的火车、一座知名的桥，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于我，却有着始终无法割舍的情。

【二】

我回到那座城 看父亲走过的路

家里的相框上放着几张老照片，是爸爸年轻时的留念。

我小时候经常听爸爸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武汉这座城也是在那个时候走进我的脑海。那些照片有在黄鹤楼拍的，有在长江大桥的，那时候只是觉得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2008年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家里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便指派爸爸送我入学。凌晨时分，迷迷糊糊中被爸爸叫醒，他对我说，看这就是长江，这就是长江大桥，心中竟泛起了层层惊喜，也能从爸爸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心中的激动，毕竟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他也想看看曾经走过的路是否布满尘埃，看看自己看过的景是否风光依旧。

将近十年了，我清晰记得第一次路过长江时的场景，车厢里都是去上学的学生和送学生的家长，整个车厢都很热闹，那正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美好又充满向往。

上学的城市离武汉很近，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机会近距离感受。大三的时候，和红红、亮亮、娥子一起去武汉玩耍，有好多细节回忆起来美好却生动，那些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都是年轻岁月的明证。

我们给猴子添了很多麻烦，如今他已经是红红的老公，红红说不让我们再喊外号；我们去了东湖梨园看风景，我迷恋上湖中笔直的小路和路边笔直的树，闭上眼似乎就能感受整个季节的风；我们在武大校园漫步，尽管并没有找到樱花，却在湖边的长椅上拍了一张无聊反而温馨的照片，照片里是我们几个人的脚，也就是在那时，我一心想走进武大，虽然未果，毕竟也是我曾经的梦。

那次离开在车站候车的时候，我给我哥发了一条短信，说我来过他所在的城，现在即将离开，后来，他告诉我，他看到信息的时候特别生气，因为觉得告诉他也没有任何意义。尽管没有意义，我还是想说一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方式。

【二】

缺少规划的人也许都走的很慢，我就是。阴差阳错，去了武汉，于我，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停留了不到一年，却足以念想一辈子。

至今记得2012年的那天中午，一切清晰如昨。一个人顶着毒辣的太阳站在七楼天台，夹杂着生活的变故清晰感受到毕业的痛苦与人生的困顿。也许大非已经忘了，可我记得，就像填报志愿时候一样，她几乎参与了我人生每一次重要决定。那个时候，母亲重病，因为种种我已经错过了校园招聘，宿舍楼道里每天都有人拉着箱子离开，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我很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母亲突然生病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陪伴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想着应该离家近一些，这样至少能多一些守候，然而最终并未走上这条路。万般挣扎与彷徨之后，简单打包行李去到陌生的武汉，那段时间，娥子工作已定，她的亲人也都在武汉，我决定去武汉的时候，她说她陪我一起。

这就是我的毕业，真的太过匆忙，离开的时候没有好好道别，带走的东西也少之又少。

带着未知跑到武汉，最重要的就是当天找到住处，娥子不用担心这一点，但她还是陪着我一直找一直找，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我们合住在司门口附近的一间小屋，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走在其它城市的街道 一直在寻找记忆中的味道

有一次回武汉，我哥我俩去户部巷吃热干面，走到那个路口，记忆瞬间翻涌，我曾和娥子在那个路口等红绿灯，在那条街上逛商店，过一个马路就能进入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尽管我有想去看看的冲动，最终却没有去，毕竟生活在路上。

其实，那个路口最让我动容的其实不是这些，是一个美好而永恒的黄昏。

【三】

刚去武汉的那段时间，整天都在跑面试，上午跑到汉口，下午回武昌，整日整日的马不停蹄，特别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我不能。有一次，车行到光谷，突然觉得很累，便下车坐在广场高高的台阶上吹风，那一刻，我闭上眼睛，像十七岁时思考过的那样思考人生的价值。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总是一场空，我常想十七岁时对于生命的所有思考都是为以后的路埋下的伏笔。那时的我沉浸在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无法自拔，后来才知道我所谓的累与家人承受的一切相比微不足道。

那天，阳光好暖，特别像动漫里的场景，小小的身躯被欲落未落的夕阳拉得好长好长，现实似乎都不真实。这是时隔几年我再回忆时的画面，其实自己已然记不起最开始的心情。拿起电话，首先想到的是平复心情，并不矫情，那种渴望听到对方声音却又害怕听到对方声音的心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懂，所以这些年并未奢望身边的人都能理解自己的感受，毕竟经历不同，跟共情力也有着某些关联。我只知道那一刻周遭弥漫的是恐惧和黑暗，对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来说，当他瞬间不得不面对狂风暴雨洗礼的时候，有一种本能的排斥、逃避、痛苦与焦灼。二十多岁的人，还算是孩子吗？至少在父亲、母亲那里是的。

我在十字路口的街角给母亲打电话，她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她说“你要开心一点，以后也是”，就是在那一刻，空气突然静止，我想起影视剧中的生离死别，一时间不能自已，可是我不能，妈妈听着会更伤心啊，我挂断电话，一个人哭啊哭，不用担心他们为我担心。那个黄昏，我总觉得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并不知道那段日子里医生下过多少次病危通知，估计有很多，家里怕我担心一直瞒着。那次，我第一次带我哥回家，进屋的时候吃惊地望着母亲，她瘦成了皮包骨头，她却说我瘦了她都认不出来，我是真的后悔没有在家一直陪着她，这种后悔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后来有很多人在我面前数落自己的父母，我多想告诉他们要懂得珍惜，但我没有，每个人都要付出成长的代价，这种代价只有自己经历了才刻骨铭心。

【三】

迷恋这个街角 在天桥上无数次思考人生

他们说，你留恋一个地方，也许并不是因为你纯粹爱这个地方，只是你迷恋着这个城市的某个处所、某个人、某一瞬间的感受，我赞同。

我在武汉有过两个住的地方，第一个在户部巷附近，周围都是好吃的。

后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搬到了关山大道附近，我哥帮忙找的，房东是一个精明地有点过了的中年妇女，她还让我看过她手臂上被继子殴打的伤痕，搬走的时候她扣下了我几百块钱的房租。

突然想起了红红给我买的锅，也想起了兮兮我俩用那个锅吃火锅的场景，真是想念那些瞬间，后来那个电饭锅和我一起离开武汉，陪伴了我下一段旅程。

从住的地方到公司很近，中间那条路上被搭起各种棚子卖东西，吃饭的、日用的都有，不做饭的时候我都会咋那里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今年早些时候，还在跑一线的兮兮给我发了几段小视频，说我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点开视频，寻不到一丝当年的气息，感慨颇多，却也为这个城市的快速发展感到高兴。爸爸回忆起武汉，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黄鹤楼和武汉长江大桥，这些地方同样也是我所在意的，但对话来说，回忆起来时最美好的也许会更多，多的无法用言语表达。

【四】

对武汉难以割舍，也许跟我哥也有关系。

这些年，都没有好好思考，为什么要用“哥”这个称呼来称呼他，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只能与十几年前的一封信为由头了。

前情好复杂，似乎一两句无法说全，所以干脆省略，直入重点。

高中三年级，某天下晚自习，我拿着一封信走到他座位所在的那一排，他的座位并没有挨着走道，所以我喊他的时候好几个人同时抬头看着我，我递给他，说你看看吧。那封信的称呼应该是“兄长”或者“大哥”，我对“大哥”说快高考了，好好学习吧……好多人都以为那是一封情书，其实不算；好多人都以为我在追他，其实说不清，后来我们结婚了。

刚到武汉的那段时间，是人生最迷茫的时间，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热闹，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我哥也总是静静地陪着我。

不喜欢诉说并不是不愿意诉说，只是突然发现诉说似乎也于事无补，尽管一个人始终无法找到出路，还是宁愿用套子做一个壳，把自己包裹进去。

那段日子很多美好的细节都很清晰，包括东湖的风、江上的船、南湖旁的大金菊，只是一直没看到华农的油菜花。

南湖边有很多这样的花 美好 无言

人生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一个人用前半生建构的网慢慢散落，于是我们亲眼目送着上一辈的人一个个离开，与此同时，却有一个又一个人走进我们的生活，开始去结另一个网，加入更多明白生命的规律，也许我们可以活得更加坦然。

我感谢我哥，经历这么多，始终不离不弃陪着我。

【五】

办了离职手续，准备回去好好陪陪母亲。

细想二十几年的路，陪在家人身边的时候少之又少。小学时候走读，初中高中就开始寄宿，后来上了大学，都是寒暑假才有时间回家。小时候叛逆，经常不理解父母的付出，后来理解了，却已不再是一个孩子。

这世间最缺的就是陪伴，而我们缺少的正是最缺的东西。

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重度昏迷，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免她在俗世承受的痛苦。“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一开始并没有人真正理解这句话，可是绝大多数人理解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生老病死说来总是有太多无奈，可是该走的每一步早晚都会去走，有先有后、有早有晚……

家里的事情忙完便要思考接下来的路，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是在那时，突然有一种特别想逃离武汉的冲动，与爱恨无关，只是觉得她知道了我太多秘密。

人有时候都是这样，突然在某一瞬产生想要浪迹天涯的梦想，或许只是从现有生活抽离，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哪怕是一座荒地又有何妨，只想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离开的那天有太阳，我坐在公交车上继续发呆，车行至楚雄大道的时候竟有一丝不舍，复杂的情绪无处寄托，我拿出手机，给母亲的手机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内容很长，大抵是彼此安好。

【六】

走了很多路 最爱的风景毕竟不多

怀念住在司门口的日子，出门不远就到户部巷胡吃海喝；怀念在关山大道上班的日子，经常带一本书，走到华科的法国梧桐下装文艺青年；还有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腻的东湖和南湖，过了一趟又一趟也不烦的长江大桥。想起那段时光，印象最深的场景似乎都很囧，踩着高跟鞋去19层面试，脚上起了很大的血泡，小石搀扶着我从汉口奔波到武昌，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早点儿买双平底鞋换上？

还有一次面试出门没带伞，咬着牙参加了面试，我发誓那是迄今被淋的最惨的一次，天上下的不是雨滴是雨柱，可是为什么不先去买把伞，我是真的忘了。

怀念武汉，不是因为她有热干面、周黑鸭，也不是因为她有长江、黄鹤楼和梨园，而是因为她承载了个人太多的感情羁绊，亲情、爱情、友情，无形中教会我成长。

就是那天，夕阳把影子拉得好长，我在街头跟妈妈通电话，她的某一句话让我不能自已，嚎啕不止，哭的像狗一样，却已无暇顾及路人的目光。现在想想，画面还是蛮温馨的，后来我的泪点越来越低，却在佯装坚强的路上越来越强悍。没有哪座城像武汉那样，让我情感上那般依赖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那里有太多不愿轻易触碰的故事。

离开的那天，火车经过长江大桥，我想起第一次路过时的惊喜，时间是个好东西，时间真不是个东西！武汉，有100个理由让我想留下来，但这个理由想让我闪人……有些存在就应该存在在该存在的地方，偶尔想起，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