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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了。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还没有停的迹象。风也刮得呼呼的，这样的天气孩子们还是坚持要去公墓给我烧纸钱，祭拜。

孩子们穿上孝衣，白鞋，提着打好的纸钱，带上祭拜的物品，和老伴一起出门了。我准备一起跟着去的，想起了二嫂说的话，今日不去便可陪孩子七七四十九天，就止步了。以前听老人说过，人在死后七日内灵魂还是会陪着家人的，现在看来，其实是四十九日都是可以的。

家里空荡荡的了。我看着这个我们一点一滴打造起来的房子，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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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城里来时，我们一家四口和另外的几家人一起挤在一个筒子楼里。厕所是公用的，厨房也是公用的，家里所有的家电就是单位分发的一台老式电视机。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可以有自己单独的房子，有自己独立的厕所和厨房。

一年后，搬到了第二个家。小平房，50多平米，有自己的厨房了，厕所还是在外面的。到这个家以后，我们省吃俭用，买了第一台冰箱。孩子们在夏天可以吃到冰冻西瓜，可以喝到冰冻汽水，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冰箱了。

在那所房子，住了四年，女儿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搬到了楼房，虽说是顶楼五楼，但孩子们对于能够住上楼房还是欢天喜地的。50多平方的小小三室，有厨房，卫生间，终于像个完整的家了。在这里，我们买了大的彩色电视，买了洗衣机，空调，置办齐了所有的家电。女儿在这所房子里顺利考上了大学，儿子也顺利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那一年，儿子女儿突然都离开家去求学了。热热闹闹的四口之家只剩下我们老两口了，开始我和老伴都有些不适应没有儿女环绕膝下的日子。没想到，这样只有我们二老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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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宽敞的房子，也是我们赶上好的时机了。单位集资建房，我和老伴商量着再置办一套大房子，这辈子就满足了。和孩子们商量，没想到两个孩子都不同意。那时候女儿已经在外地上大二了，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们，知道我们为他俩上学省吃俭用，希望我们自己可以多享受生活。上高二的儿子也不同意我们换房子，觉得以后他和姐姐工作后也不会经常回家，家里没必要再换房子了。

孩子们的心思我们懂，但我们的心思孩子却不懂。想着两个孩子大了，以后要谈朋友，结婚，那个小房子看起来未免寒酸了一些。做父母的，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永远是想给孩子最好的，为他们铺好前方的路，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从最开始的筒子楼，到现如今的大房子，我们一步步从青年变成了老年。特别是老伴，在单位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十多年，这次的分房还是体现出了优势。在选房子时排名靠前，我们就选到了满意的楼层，3楼。不高，每天又可以爬爬楼锻炼一下身体。

这是我们装修的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以前住的房子都是单位直接分配的，没有属于自己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装修的时候，孩子们都在上学，我和老伴就一点一滴，全靠自己。年过半百的人了，装修房子的时候，也如同年轻人一般充满jiqing。

装好房子的那年寒假，孩子们回来了，对于这么宽敞明亮舒适整洁的房子也是满心欢喜的。以前不怎么带同学来家里玩的孩子们现在也会隔三岔五约小伙伴来家里玩了。家里又新添置了舒服的沙发，与时俱进买了电脑，还买了一台麻将机。后来孩子们又买回来一台按摩椅，这个大大的房子，也被填得满满当当了。

十多年的时光，就在这个家一晃而过了。孩子们从学生时代步入社会，成人成家。这个家，见证了女儿出嫁，儿子结婚。这个家，多了三个新成员，女婿，儿媳，小外孙女，我盼望着增添更多的成员，奈何却斗不过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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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外地的女儿常常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她又梦到回家了，吃我炸的小鱼，炖的排骨莲藕汤，做的鸡蛋饺，特别想念妈妈包的饺子。两个孩子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怎么爱吃饺子，离家远了，反而特别想念我的手艺了。想着想着我的眼泪也出来了，孩子们，妈妈以后再也不能为你们做美食了，不能看着你们大口吃着妈妈做的菜，边狼吞虎咽边大呼好吃了。

不会做家务的女儿也会常常打电话回来问我，妈妈，泡菜怎么泡？先放菜还是先放水？放多少水？妈妈，西瓜子怎么炒？为什么我炒的都是干脆干脆的，没有你炒的那么好吃？

每次做泡菜前女儿都会打来电话问我，以前我很纳闷，上学时那么聪慧的女儿怎么说了这么多次也记不住。现在我懂了，她是故意打来电话问我，想让妈妈感觉还有价值，还能帮助到儿女。

不过炒瓜子，她真的是还没有学会。给她带去的生西瓜子，她又带回来让我炒熟再带走。怎么办呢，我的女儿，你最爱吃的瓜子，妈妈还没有教会你，妈妈就走了，以后你想吃瓜子的时候怎么办呢？只能想想而已了，只能回味一下瓜子香甜的味道了……

过年时女儿回家，我炒好了两大玻璃瓶她最爱吃的小鱼，让她带走。过了三周，打电话问她小鱼吃完了没有，她说还有，她说小鱼现在是小外孙女的奖励品，每天给她炒一点点。

我笑着让她快点吃了，放久了怕坏掉了。

太快吃完就吃不到了！女儿回答我。那一刻，我真的好心酸，为了吃得久一点，把平常的小鱼都当成山珍海味慢慢珍惜着吃。而现在，真的是再也吃不到了！我的小外孙女，也吃不到最爱吃的小鱼了。

如果我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就再帮女儿炒好很多很多的小鱼。可是多少才够呢，我想炒得足够多，够她一辈子吃的……

如果我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就再给女儿炒好很多很多的瓜子。可是多少才够呢，我想炒得足够多，够她每次看电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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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和老伴回来了。

女儿眼睛红红的，一定是又哭过了。

她默默去了房间，继续帮我收拾东西。

儿子，儿媳，女婿也在收拾东西，头七过了，他们也该回去上班了。年轻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

女儿跟单位多请了两天假，陪老伴把家里的东西再收拾整理一下，也要带着老伴一起去雨城了。

我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是跟着女儿，还是跟着儿子呢？